陰雨天，我去了趟書店，再回家，發現許諾警隊的車停在胡同口，忙往家趕，許諾已劈裏撲棱從院裏沖出來，見著我，楞住，隨即眼圈通紅，不管不顧沖我懷裏，狠狠抱住我，“你去哪兒了？嚇死我了。”

瞧這沒頭沒腦的是鬧哪樣？我拍著她背，先哄，“去了趟書店，我這麽大人了，能出什麽事兒，瞧你。”

“是你屋裏都沒變樣嘛，”許隊長刑警本色，觀察入微，推斷準確，“行李也沒打開，暖瓶裏也沒開水，冰箱裏吃的也沒少，連床上的被子衣物都沒動過，我以為你昨晚送完我就沒回來。”

我語塞，怎麽告訴她，我為了她心神全亂自顧不暇，在床上和衣而臥，也沒顧上洗澡換衣，早上起來，先找地兒吃了點東西，就直奔去書店。

許諾眼裏蒙著層水光，不掩關切，“你真的沒事嗎。”

怎麽可能沒事？這日子根本就沒法過了好嗎？可不能再給許諾添負擔，我只能強撐，避重就輕，“這次開會收獲很大，有許多想法，一早起來，急著去書店。對了，你呢？怎麽這個時間過來？不是忙著辦案子嗎？”

“打電話給你，家裏沒人接，昨晚沒送你回來，我不放心嘛，”許諾把頭靠我胸口，胳膊環我腰上，有點抽抽搭搭的，任性，“我不管，我要你每隔三個小時給我一通電話。”

這青天白日大庭廣眾之下，還不是在自家門洞裏，就摟摟抱抱的，我難免緊張，無措慌亂，“不，不，不太好吧？”

許諾拖著點哭腔，“那你倒是好好照顧自己嘛，一個人在家，整得象不吃不喝不睡似的，我不著急啊。”

我想把手裏拎的書丟地下，再狠狠回抱住她，不管不顧，把她拖進家裏，吃幹抹凈，從頭到腳，從裏到外，一口不剩，可最終，我是那樣空泛，“放心，我會照顧自己的，呃，快站好，別鬧，再給人看見。

許諾聽話，松開我，鼻尖嘴唇泛著層動人的紅暈，雙眸水潤，瞟我一眼，耷拉著腦袋，“給你帶倆西瓜和一箱牛奶，櫃子裏有綠豆薏仁，別犯懶，自己煮點綠豆湯。”

“行，我知道，你快去忙吧。”我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和語氣裏有點不耐煩

許諾答應，“嗯，那我走了。”

走？！對我來說，山重水覆，前去無路，後退無門啊。

48

方正文

我當然不會每隔三小時就給許諾打電話，但如果我一直都不給她電話……

那天早上之後，與許諾之間再沒得獨處的機會。

為了籌備婚禮，楊璐分分鐘需要許諾，有時許諾來我家，也是楊璐和她一起，幫我料理點家務，又一起離開。即便是連陪我們幾個老頭子練球，許諾都是匆匆來去，要麽楊璐等著她，要麽李純恩派人開車來接她。

我沒給她打過電話

許益帶著方原和許甜回來，家人團聚，美滿時光。

兩個孩子跟許諾又抱又親又玩又聊，我根本插不上嘴。一邊愛死了這樣家人相聚的氣氛，一邊心內恓惶，怕死了不再擁有他們的那一刻光顧我的寒舍。而許諾，察覺不到我的惶惑與恐懼，她那點靈敏全用在工作上了，其餘時間就是個小笨蛋，沒心沒肺。

我借口要回學校，沒與他們出去吃飯，也沒給許諾電話

聽說賭場失意，情場得意，到我這兒顯然是情場失意，建康得益。

單位體檢，結果出來，我的醫生告訴我，“振奮人心啊老方，你的心臟狀況在往好的方面發展。”他調整了我的用藥，開些維他命和營養用的中藥制劑，再就是防備突發狀況時急救的劑量。得知我在打籃球，醫生很高興，他說我以前就是太疏於鍛煉，導致血液循環不好，心臟才出了問題，現在改善生活習慣，還是有效果的。

很想把我的體檢報告拿給許諾看，終究，只是對著電話坐了一個鐘頭，我沒給她電話。

許諾電話告訴我，方剛拜托她幫忙，給方剛的前岳父姬師傅找醫生。

她說，“我替姬師傅找個比較好的糖尿病專家，希望能幫到他。對了，你好像都沒見過姬師傅吧？也太不應該了，人姬小玉好歹做過你兩年兒媳婦……”

我後來有找到姬師傅的地址，買了點水果營養品，去看望他。姬師傅老倆口意外又熱情，留我吃飯，幾番推卻無用。和不熟悉的人相處，我是生硬而別扭的，可是這一次，居然很順利跨越障礙。還是應該謝謝許諾吧，她確實是神奇的化學鍵，已經在不知不覺間，改變了我

可我依然沒給她電話。

再給許甜補課的時候，許甜念叨，“過幾天就開學，不能常常來爺爺家玩兒了。”

“放假和禮拜天的時候還可以來。”

許甜眨巴眨巴眼睛，“其實你可以跟姑姑結婚啊，那樣你就可以常常來我家玩兒了。”

我愕然於小孩子的忽發奇想，“你知道結婚是什麽意思嗎？”

許甜言之鑿鑿，“知道，就象我媽和我爸那樣啊，後來生了我。你和姑姑結婚的話，也可以生個小寶寶啊。”

小朋友確實是短路了，我扯開話題，“這次你們在海南玩兒的高興嗎？你喜歡宋阿姨嗎？”

“還行，”許甜擺弄著鉛筆，“宋阿姨傻乎乎的，心眼兒還沒方原多呢，以後應該還蠻好欺侮的。不過我不會叫她媽，我爸答應我，等為他們的事情開家庭會議，只要我給他和宋阿姨投上重要的一票，我就可以一直不叫宋阿姨媽媽。嗯，我爸那人特鬼，過河拆橋的事兒他幹起來別提多順手，也得小心點……”

現在的小孩都是人精，但，許益所擔心的家庭會議是怎麽回事兒？難道家裏人並不支持他和宋伶俐在一起嗎？明明許懷遠和溫竹筠跟我說起的時候，都是持肯定態度的呀，為何？我琢磨了一小會兒，決定放棄，人情世故方面我到底有多低能我知道，就別摻和人家的家事了。

我沒給許諾電話。

教師節，許諾貼心，考慮到我們學校肯定有活動，我怎麽也得應付一下，說接方原去她家裏，交由她爸媽照顧。她在電話裏笑呵呵，“反正我媽也得照顧甜甜嘛，一個鴨子是趕，一群鴨子還是趕啊，今兒原原學校就半天課，讓我哥去接他放學好了。本來應該我去的，可我要試伴娘禮服。”

“不用，原原學校下午有聯歡，我們學校也有，讓他多參加一些集體活動挺好。”

“那你有時間陪他嗎？”許諾問

“應該有，實在走不開，我可以拜托關谷幫我照看一下，你放心吧。”

我們沒去看聯歡，沒參加活動。方原有點感冒，我帶他去開了點藥。家裏有卡通片的帶子，我給孩子熬點兒粥，陪他看卡通。

原原心不在焉，粥也沒吃幾口。

“很不舒服嗎？”我問，尋思要不帶他去醫院。

方原搖頭。

“想媽媽了？”

方原搖頭

“有心事？”

方原沈默

“跟同學鬧矛盾？”

方原頓了頓，“同學知道我有後爸，都在教我，後爸打人很痛的。”

唉，小朋友的世界也不輕松啊，我安撫，“你知道，甜甜爸爸不會打人的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方原還是耷拉著小腦瓜。

我沈吟，試探，“你不喜歡媽媽跟甜甜的爸爸在一起？”

方原甕聲甕氣，“我是小孩子，又不能選擇，大人也不會聽我的。”

可以選的話，誰會不選自己想要的那個結局呢？我覺得應該勸勸他，可笨拙如我，一時間又不知從何說起，別以為小孩子什麽都不懂，心裏明白著呢。只好張開雙臂，抱住他，“別怕，還有爺爺呢，爺爺一直在這裏。”

“嗯。”方原短短的胳膊，盡力摟住我。慢慢的，他睡了。我怕挪動會驚醒他，將他放好在沙發上，給他蓋好被子。

電話響，我沒接，隨即，我索性拔掉電話線，然後，我去外面打了個電話給許益，告訴他，方原有點感冒，我們休息的比較早……

我沒給許諾電話，許諾也沒給我電話

在實驗室，我皺著眉頭瞥了關谷一眼，關谷摔了一支格裏芬燒杯，驚嚇到幾乎要給我跪下。我試圖安慰他，發現自己語境蒼白，罷了。

許諾沒給我電話。

緝毒大隊長老郭卻來找我，騎著單車，衣著整潔斯文，猛一打眼還以為是學校裏的老師。知他來找我，多數還是因為手頭的冰毒案子。

我猜測不錯。

郭隊說，“早就要來，許隊不肯，怕牽連到你，被毒梟知道，給你帶來麻煩，可是我們又發現了一批配方奇特的冰毒，它用的不是傳統的麻黃素，沒辦法，不得不來找你想想轍。為了安全，我這都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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